数字技术空前的发展及其跨学科的应用正在冲击着全球所有国家，数字经济正在重塑全球竞争力和发展格局。2020年的全球新冠疫情更是加速全球数字化进程和企业上云速度的超强“催化器”。卢森堡虽然经济高度发达，但目前在数字驱动经济方面的表现并不够抢眼。为了成为欧盟内部最值得信赖和可持续的数字驱动经济体，近期卢森堡出台了“数字驱动创新战略”（The Data-driven Innovation Strategy for the Development of a trusted andsustainable Economy in Luxembourg），以实现“抓紧数字科技的最新发展，实现数字经济的明天”的目标。卢森堡的土地、人口规模与我国的县级市或特大城市的新城、卫星城相当。随着新型城镇化战略的不断深入推进，大量小城市和新城将成为新型城镇化的主战场。卢森堡发展数字驱动型经济的实践可以为这些小城市抓住数字时代的新契机再造发展新动力，在激烈的城市竞争中脱颖而出提供有益借鉴。

一、“数字驱动创新战略”的背景

卢森堡雄心勃勃的数字驱动型经济战略主要基于两个重要背景和驱动力：

一是欧盟数字化战略。自2015年后，为了推动数字创新投资和加快数字经济业务增长，尽快实现欧盟数字化单一市场（Digital SingleMarket，DSM），欧盟委员会基于欧洲云计算和工业数字化推出了欧洲云计划、欧洲工业数字化、欧洲人工智能计划、数码欧洲计划等一系列战略和投资计划。

二是卢森堡在全球和欧洲数字经济中排名不够理想。卢森堡依托前期巨大投入，在数字基础设施、高速计算机和大数据处理方面已具备很好的基础，在数字驱动方面的创新生态系统、高质量的数字基础设施、创新人才方面的优势比较突出，但数字经济的整体竞争力还不够，例如在《2018世界数字竞争力》中，仅排名全球第24、欧盟第10。挑战主要是工业内部的数字技术整合以及拓展数字创业环境。

二、“数字驱动创新战略”的关键支撑

“数字驱动创新战略”提出，通过开发利用人工智能、物联网、高速计算机、大数据分析等数字技术，制定必要的数字创新政策和投资计划，发展数据经济和创业生态系统，并加速在经济关键战略领域现有产业的数字化转型。该战略主要有三个关键支撑：

（1）提升和确保数字基础设施的能力

创新战略的第一推力是建设具备世界级水平的数字基础设施以及产品和服务创新平台。具体措施：一是高速计算机和大数据。卢森堡支持发展欧洲范围内的高速计算机生态系统，并被指定为欧盟高级计算委员会的办公地。二是确保能源可持续的创新技术和解决方案，以最大限度降低信息数据处理中不断增加的电力等能源消耗。

（2）在工业领域不断尝试、创新和提升新的先进数字技术

与人工智能、高速计算机、物联网等数字技术融合，为工业开辟重要的新价值和增长源。具体措施：一是建立数字化产业试验、支持平台、试验平台（市场交易试错）和监管沙盒。例如，欧盟委员会发起的人工智能需求平台，将卢森堡定位为活体实验室。二是建立卢森堡数字创新中心（L-DIH）。中心由经济部、商务部、国际商会、卢森堡创新中心（Lux-innovation）以及数字领域的主要公共研究合作伙伴（包括卢森堡大学）联合发起。中心将在欧盟人工智能合作计划框架内确定和建立相关测试和试验设施，推动卢森堡企业应用通用数字技术和实现数字最佳体验。

（3）确保强有力的监管、知识产权和投融资环境

确保卢森堡拥有世界一流的创新监管和知识产权环境，以及强大的投融资工具。具体措施：一是强化监管和竞争规则，特别是确保网络安全领域的创新政策，提供可信赖的数字服务。二是完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三是建立一流的专项数字投资基金和融资机制，包括建立种子基金、风险投资基金、PPP，以及设立创新和数字化项目、研发激励政策、初创企业扶持政策等。

三、“数字驱动创新战略”的优先发展领域

为了推动经济结构多样化，提升发展质量，“数字驱动创新战略”聚焦七个优先领域，即信息和通讯技术（ICT）、制造业、生态技术（包括流通和智能驾驶）)、健康技术、物流、空间和数字金融服务。

图1：卢森堡数字驱动创新战略的优先领域

（1）信息通讯领域

目标是成为国际企业集中专有数据并从中创造价值的首选地，以及数据创新的前沿阵地，由初创企业与企业开放创新中心密切合作或部署。具体措施：一是为数据资产的所有、授权、交换和使用建立一个强有力、可信赖的法律环境，实现国际化发展，包括数字身份和属性管理、数据经纪、数据信托服务、数据托管、数据清理、熟知消费对象等。二是创建特定的研发支持项目和投资工具，为企业利用区块链、人工智能、密码学、大数据分析、高速计算机等通用技术提供量身定做的方案，帮助本土企业找到优秀人才、跨国公司建立数据中心和吸引高质量的创新型数据库初创企业。三是建设数据业务试验基地。设立特殊融资工具及调整公开招标程序以吸引本国和国际公共机构参与建设与数据有关的测试基地。四是实施有潜力的PPP项目，例如加强网络安全协调中心（CybersecurityCompetence Center ，C3）的运作，将卢森堡建成为威胁情报和网络安全培训方面领先的协作平台。五是提升数据技能，例如吸引外国数据专家，建立数据咨询专家库，提升数据科学分析和数据管理方面的能力。六是推动数字经济国际化，使卢森堡成为发展国际数据业务的理想场所。

（2）应用工业4.0

卢森堡拥有悠久的工业传统，工业生态系统内创新的意愿远高于其它经济领域。在工业4.0技术新理念的推动下，未来几年卢森堡有志于成为“数据驱动、可持续的高价值制造业解决方案的领导者”。具体措施：一是加快现有企业的数字化进程。政府与企业代表共同制定了智慧工业行动计划（Smart-IndustryAction Plan），在现有扶持政策基础上，持续推出工业4.0和物联网领域的项目，进一步指导和帮助中小企业的数字化转型。二是大力吸引外国企业，不仅吸引具有数字业务的企业，还包括为工业4.0提供技术的企业。三是创造高附加值的制造企业，为初创企业提供获得高性能基础设施和安全云端服务的途径，鼓励风险投资者和初创企业设立和扩大智能生产、工业服务、研究、开发和测试。四是加大投资激励，评估税收政策，鼓励私人投资于创新型中小企业和初创企业。五是支持高风险项目的测试和验证，包括为制造企业和研究机构的短期高风险项目申请资金，定期设立研发项目，重点测试和验证在真实生产环境中的新技术和新方法。六是推动卢森堡数字创新中心与欧洲工业数字创新中心建立伙伴关系。

（3）生态技术

生态技术发展主要包括循环经济和智能驾驶两个领域。在循环经济方面，卢森堡政府已采取了很多行动：2014年完成了循环经济全面战略研究，设立循环经济战略小组；2015年在欧洲投资银行举办“循环经济融资”活动；2016年确立的六大支柱产业都将循环经济列为横向主题；2017年举办“循环经济热点”活动；制定循环经济计划，为相关企业提供财政支持；建立木材和生态创新集群；开展大型试点项目等。2022年以前，卢森堡政府将不断开发新的试验项目：一是建立循环测试场景。将循环经济原则纳入城市发展项目的总体规划以及鼓励循环采购的城市气候公约。在公共采购领域制定最佳做法、准则和潜在的监管条例。二是建立数据中心。利用自动化程序及可信赖的数据经纪人，在保护商业秘密的同时，允许相关利益方提供必要的产品、材料循环加工利用的相关数据、知识和服务，并搭建完整的价值链。三是搭建融资渠道。协同金融、监管、财政和会计各体系，优先探索价值链融资和材料基金两种方式。四是优化生态系统。联合相关利益方，发展会计、融资、保险、负债、税务、合同、测试、监管、标准、价值主张、合格的中介咨询等服务，打造一个有吸引力的生态系统。

在智能驾驶方面，卢森堡要成为合作、连接和自动驾驶方面的主导者，提供包括数据优化、数据匿名化、数据汇总、数据经纪、（实时）数据分析以及预测和预报等服务，并与汽车数据平台连接，转化为有价值的信息和知识，最终形成高附加值的经济方案。已采取的行动有：建立跨国界测试场，设立专门的“数据获取和使用”专题项目，并引入汽车连接方面的试点项目；鼓励公共和私人机构组建联盟；成立工作小组，协调相关部门，实现协同效应。未来几年的重点措施有：吸引具有互补性技术的外国企业，加强相关利益方的战略联盟和伙伴关系，完善法律框架和监管体系，设立智能驾驶系统的旗舰项目等。

（4）数字健康

2008年的“科学和保健技术行动计划”激发了卢森堡在生物技术和生物医学方面的巨大潜力，推动了经济结构多样化，但这是个缓慢而渐进的过程。为了加快推动创新生物医学生态系统从研究驱动转向商业驱动，为数字健康企业提供创新和发展支持，以及建立以公民为导向的健康、福祉和以病人为中心的保健服务条件，未来几年的措施：一是建立部门联合工作组，制定有利于创新的市场规则。二是推出新的资助计划，包括PPP、创新方案的公共采购计划、商业化前采购计划等。三是创建和实施数字保健产品和服务的质量标签，减少相关风险，从而有利于创新的传播。四是创建一个数字健康生活实验室，使技术开发人员在设计、开发和评估创新阶段就能考虑到市民、病人、医疗专业人员的需求、经验、用途和想法。五是鼓励企业对研发阶段的税收政策进行评估。六是与位于卢森堡的欧盟数字中心合作，将卢森堡定位为人口健康数据分析中心，以获得更大范围的健康数据，支持公共卫生政策和PPP项目。

（5）空间技术

自1980年代中期，卢森堡就在间科学、卫星通信、卫星导航、地球观测、空间情势察觉和通用技术开发等领域积极开展研究。未来几年的新政策和投资措施：一是空间数字经济，建立21世纪的数字基础设施提供新空间数据应用和服务所必需的高性能计算和大数据分析能力；推动空间数据与气象学、运输和物流、农业、流动性、安全方面的结合，发展服务和有竞争性的企业。二是新空间经济，积极开展国际合作，完善空间资源利用的相关监管措施和程序；在卢森堡大学和卢森堡科学技术学院设立空间教育项目的高等教育方案以及研究实验室。

（6）物流和供应链管理

为了巩固欧洲洲际和多式物流中心的地位，确保物流和供应链管理部门的可持续发展，卢森堡将致力于成为物流4.0中心，为药品、贵重物品、跨境电子商务及机场货运等物流活动提供新的数字解决方案的能力：一是组织实地考察，向其他先进的物流中心学习经验。二是制定新政策之前，进行数字化程度评估，确定技术重点。三是鼓励企业和公共研究机构加强合作研究，鼓励物流企业之间开展合作。四是与其他优先领域的协同增效，制定关键项目，例如自动驾驶、区块链或物联网领域。五是支持企业内部创新，例如鼓励大型物流服务供应商建立创新中心，与公共研究机构开展合作等。六是通过“后勤数据平台”推动数据共享，激励新的商业模式。七是在公共政策层面继续监测和参与欧盟倡议。八是开展专门的培训和终身学习项目。九是提高行政程序的速度和效率，支持从海关程序到多式联运管理的物流管理部门的数字化。十是建立物流数据实验室，提高供应链各环节参与者的合作和协同。

（7）金融服务

卢森堡为了更好地在数字时代继续保持金融领先地位，开发更多的数字金融服务，未来几年计划：一是不断开发新的研发创新融资工具和推动金融部门的方案。使用区块链、人工智能和数据分析等新技术，解决金融业特殊的监管、数据安全、测试解决方案的复杂性等挑战。二是制定特殊政策，吸引和留住科学家、分析员和工程师等优秀人才，促进在较大的金融服务集团内设立数据实验室，并使金融科技初创企业得以顺利发展。三是与银行、投资基金、保险等金融机构合作，提高金融枢纽的效率，收集、交换、处理和评估数据。四是开发公私伙伴合作项目，将智能保险、数字支付、项目融资、融资租赁等金融技术和相关数据分析，融入循环经济、共享经济、自动驾驶等特定的行业领域。五是拓展国际合作，与优先领域内的大数据企业开展金融服务活动。六是制定促进数据资产投资的新举措，将企业数字化和数据掌握程度作为关键的投资标准。

四、对中国城市数字化转型的启示

2020年的新冠疫情对中国众多中小城市的城乡建设领域造成巨大负面影响，但也极大推动了数字化转型。一场无接触的“数字革命”正在中国各城市展开，数据信息、数字基础设施和数字技能已成为城市的战略性经济和竞争性资产，更多的新模式、新业态不断涌现。卢森堡积极发展数字创新驱动经济，努力成为欧盟数字中心的实践可以为中国中小城市和新城、卫星城抓紧数字时代的新机遇，找准定位，制定更加弹性、韧性和适应性的数字化发展战略，实现数字化、智能化的高质量发展提供可资借鉴的实践经验。

1、提升格局，打造高级别的数字枢纽节点

卢森堡虽然规模很小，但志向远大，始终坚持“成为欧盟中心”的远大目标。因此，卢森堡依托繁荣的金融业成为全球公认金融中心和全球基金行业总部、欧盟国际银行中心、欧洲核心资本市场之一。进入数字时代后，卢森堡又提出依托前期巨大投入而具备的世界级数字基础设施的优势，努力成为欧盟最现代化的数字技术和数据处理中心之一。因此，在世界越来越扁平化的网络时代，数字技术为城市的赶超发展创造了机会。中国大量的中小城市和新城在制定城市数字转型发展战略和目标时，可以更大格局和更宽视野，超越城市层级思维，主动融入国家和区域的重高级别发展战略。例如，立足城市群、大湾区、长三角一体化等国家战略，树立区域性数字中心的目标，或依托自身优势产业打造区域的专业化数字枢纽和高地。

2、推动经济结构多样化和专业化，强化综合竞争力

卢森堡虽然经济发达，但产业结构长期以金融业一枝独大，具有极大的脆弱性和风险性。卢森堡政府充分认识到这一点，积极推动经济多样化、韧性和可持续，在新战略中加强了对ICT、循环经济等新兴趋势性产业的扶持，还在循环经济、物流监管、金融服务，甚至新空间经济领域都积极参与欧盟层面的政策和规则制定，以提升产业影响和话语权。卢森堡数字驱动创新战略目标之一就是推进产业多样化。因此，中国中小城市和新城发展，要勇于瞄准全球科学技术和产业发展的新风向，拥有抢占产业技术制高点的雄心和魄力，大胆尝试全球最先进的数字技术，在产业专业化和多样化、多层次化之间找到最适合自身的平衡点。这也是城市避免产业同质竞争、提升经济韧性的有效途径之一。

3、优化数字生态环境，吸引初创型企业

优化数字生态环境是卢森堡发展始终创新驱动型经济的核心，主要有三个关键支撑：一是拥有世界级竞争力的数字基础设施。这是卢森堡提出雄心勃勃数字战略的坚实硬件基础，也使卢森堡成为欧盟以技术测试和应用为主的平台和场景的测试基地。二是完善从数据生产者到数据消费者的整个链条的数据信息，包括制造企业、硬件供应、技术提供、网络运营、数据平台和经纪、服务和应用程序供应、系统接口、融资服务以及最终用户。三是优化创新监管和知识产权保护、投融资环境。因此，中国各中小城市和新城在推动数字化战略时，要注重后发优势，超前建设高水准的数字基础设施网络，建立海量数据信息库，以及营造鼓励数字技术研发和应用的企业友好环境，包括法律法规、知识产权保护政策、企业服务以及大力支持有潜力的PPP项目等，为数字信息传输和利用提供安全和可信任的软硬件环境。

4、数字赋能供应链管理，提升枢纽功能

2020年新冠疫情后，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变得更加复杂深邃，开始出现两个重要趋势，以更加灵活、可靠地应对不可控风险：一是端对端的线性供应链正转变为相互缠绕交织的全球供应链网络；二是随着制造业回归本土，供应链的地域化、区域化优势日益明显。卢森堡依托优越的地理区位和数字基础设施，将物流和供应链作为优先发展领域，成为欧盟供应链网络中的“咽喉点”。因此，中国各中小城市和新城发展要紧抓“区域稳定供应链、构建紧密供应链”的机遇，成为抗冲击、灵活、可靠的供应链中的稳定环节。